2022年6月28日上午，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第三届田野历史调查方法研习营”第二场讲座通过线上平台“腾讯会议”顺利举行。本次讲座由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龙圣教授主讲，由武汉大学社会学院李向振副教授担任主持人和对谈人，主题为“湘西白帝天王的历史与传说”。

本次讲座内容分为五部分：白帝天王及其研究；白帝天王历史渊源；白帝天王传说起源；白帝天王传说演变；总结与讨论。

讲座的第一部分，主讲人对研究对象“白帝天王”的基本情况进行了概述，并对学界既有相关研究成果作了梳理。白帝天王是清代以来在湘西及其周边地区流行的一种信仰，其神像共三尊，面部为红、白、黑三色。学界早期相关研究多从民族文化史的角度出发，凌纯声、芮逸夫、潘光旦等学者将讨论点集中在白帝天王信仰起源的族群归属问题上，形成了“苗族竹王说”与“土家族廪君说”两种主要论点。近年来许多学者将关注点投射到区域社会史领域，涌现出一些新成果，如苏堂棣（Donald S.Sutton）、谢晓辉、王爱英等学者对白帝天王信仰与区域社会变迁的关系进行了探究，从具体的人群活动出发理解信仰的形成与变迁问题。主讲人认为现有研究已取得很大进展，但在讨论的时段和关注的人群方面仍有继续讨论的空间。

讲座的第二部分，主讲人对白帝天王历史渊源进行了回溯。巴国是先秦古国之一，其历史可追溯到商代，商至春秋中期，巴人活动于汉水中上游地区，史称汉上巴。春秋中前期，秦向东南而下，楚向西北而上，巴人活动范围受到挤压。公元前611年，庸国伐楚，楚联合秦、巴二国抗庸。庸灭，秦军北归，楚军南撤，巴国占据庸地，其后裔南下进入清江流域，巴国逐渐壮大。至春秋末期，巴人征服清江下游的樊、曋、相、郑四大氏族，五氏族结盟，共拥巴氏首领务相为五姓君主，奉其为“廪君”。此后，廪君带领五姓统一清江流域，建立以五姓联盟为基础的巴国，史称清江巴。公元前447年，巴国围楚伐鄾，战败，受楚国排挤，进入川东发展，史称东川巴。战国后期，川东巴国为秦所灭，部分廪君巴人流散至今天的湘西地区。

在廪君巴人文化中，廪君为五姓共主，死后化为白虎，因此白色为尊。巴姓出于赤穴，红色作为巴王之族的象征，地位次于白色。四姓出于黑穴，黑色等级最低。因廪君死后魂魄化为白虎，廪君巴人将白虎视为保护神。又因虎饮人血，所以用人血来祭祀白虎廪君。从脸谱颜色和祭祀仪式可知，湘西白帝天王源于先秦时期廪君巴人的三色崇拜，并承袭了其以人为祠的血祭风俗。

讲座的第三部分，主讲人对白帝天王传说起源作了分析。宋初，朝廷在湘西地区设立羁縻州，赐予酋首和外来大姓官职，形成以溪州为中心的彭氏和以诚州（后改称靖州）为中心的杨氏两大势力集团。其中，诚州杨氏号称十峒首领。相传，杨氏酋首再思之子政隆、政款、政权三人因“平诸蛮，显灵湖北等处”，诏曰“北地天王”，被民间祭祀。龙圣老师指出，北地天王即为白帝天王之雏形。

至南宋初，靖州杨氏的一支被招至湘西辰州一带垦种，后又从卢溪沿武水而上，到达今湘西吉首、凤凰一带。这一传说也因此被带入湘西。据载，南宋末年，杨氏已成为武水流域的一股强大势力。元初至明初，杨氏被任命为五寨长官司，先后有四代（五人）任职。作为外来群体而统治地方的杨氏，为树立权威和宣扬统治合法性，极有可能将湘西一带廪君后裔所崇祀的三色神改造成自己的祖先神北地天王，并将早期传说故事的时代“移花接木”，置换成南宋初年杨氏受命“征蛮”。根据后世流传的鸦溪天王庙存续的年代推测，这一变化大致发生在元初。至此，廪君巴人的白、红、黑三色神崇拜与靖州杨氏的北地天王传说发生交融、叠合，形成集白、红、黑三色脸谱和杨氏三兄弟传说于一身的白帝天王。

讲座的第四部分，主讲人梳理了明末以来白帝天王传说的演变过程。明末，杨氏族人通过编纂族谱，将“杨家将小说”混入白帝天王当中，使得白帝天王成为“杨业八世孙”。清初以来，白帝天王日益引起地方官员、文人的关注，各种关于白帝天王来历的考证也日益增多，至乾隆后期产生了“欢兜说”“竹王说”“马援说”“杨濑说”“龙子说”等说法。清中叶后，湘西推行屯政，民间利用白帝天王祈雨，白帝天王为“龙神之子”的叙事逐渐成为故事的重要内容。嘉庆年间开始，白帝天王进入祀典，先后多次被朝廷赐予封号。白帝天王信仰和传说也逐渐从以今天吉首、泸溪、凤凰等地为核心的区域，传播到湘鄂川黔交界地区。

讲座的第五部分，主讲人对上述内容进行了总结与讨论，指出我们在晚近所看到的白帝天王实际上来自两个不同的文化系统，白帝天王是由南下的廪君巴人与北上的靖州杨氏所带去的一北一南两种文化叠加、融合所形成的。南宋是促使这两种文化叠合的“关键性时刻”，其原因与偏安一隅的南宋加速对辰、沅、靖州溪峒社会的开发有着密切关系。白帝天王起源于古代廪君巴人，但白帝天王在湘、鄂、川、黔土家地区分布，是较晚才形成的，并非从源头上开始四省交界的土家地区就具有这一共同的文化现象。

李向振老师对龙圣老师的讲座进行了总结并予以点评。他认为主讲人将田野资料与历史文献相结合，将国家宏大的历史叙事与微观生活相结合，从历史文献和民间传说两个维度对湘西白帝天王信仰的演变问题进行了精彩的阐释。主讲人巧妙借鉴了层类造史的研究思路，对白帝天王信仰与民间叙事间联系的搭建过程进行了深入剖析，问题意识突出，切入点精妙，其研究视角与路径方法对于处理民族文化问题与区域史研究问题具有借鉴意义。同时，李向振老师指出，廪君巴人与靖州杨氏在宋代产生联系之缘由尚待深化研究，白帝天王问题在未来仍存在拓展研究的空间。

在李向振老师的主持下，龙圣老师对老师和同学们提出的问题给予了充分的解答，全体参会师生对主讲人和主持人表示衷心感谢。至此，本次讲座圆满结束。

供稿：孙赫阳